西班牙马德里举办兔年春节公路跑，庆祝中西建交50周年供图/视觉中国
马晓霖（浙江外国语学院教授）
3月9日是中国与西班牙建交50周年，笔者此次西班牙十日行也在著名世界文化遗产阿尔罕布拉宫收尾，而喜欢西洋音乐的国人，大概无人不知吉他大师泰雷加1896年创作的“吉他第一曲”《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9日的历史名城格拉纳达细雨迷蒙，仍挡不住各国游人争睹这个伊斯兰和西方文明杂糅城市的各种文化结晶和历史遗存。各地西班牙人也以极大热忱迎接新冠疫情大流行后旅游高潮的回归，推动经济在“大而不强”的轨道上前行。
中西关系友好而默契，两国经贸交往水平却在中欧关系中不算突出。2022年中西贸易总额仅为中德的十分之一、中意的三分之二、中法的一半略强。2022年中国百大贸易伙伴名单中，西班牙位列第28位，在欧洲排行第七，落后于面积和人口规模更小的荷兰和瑞士。这种状况是西班牙“大而不强”所致，短期也难改变。
西班牙堪称欧洲大国，但又是典型的地大人多实力弱的经济体，难以像德英等扮演中国一流伙伴。西班牙国土约50万平方公里，位居欧洲第四，比法国略小，比德国和意大利分别多出14%和18%；西班牙人口4600万，位居欧洲第六，劳动力存量和消费市场都可谓不小，但是，其2022年GDP仅为德国的30%、英国的24%和法国的一半。
普通国人谈起西班牙，无非吉他、西甲联赛、弗拉门戈、斗牛、火腿与红酒，也许还有航海家哥伦布和作家塞万提斯。然而，提起德、法、意、荷、瑞等，除了文化和消费品外，起码还有强大的制造业和若干工业品牌。这种第一印象的认知反差，也能印证西班牙“大而不强”。
相比欧洲诸强，西班牙经济总量不小但“硬实力”不足：科技创新不具任何优势，诺贝尔和平奖得主仅有八位，不足英德十分之一，其中六位还是作家；尽管工业门类比较齐全，但2022年GDP占比只有20.5%，制造业相对薄弱，几无立国名牌，曾经的品牌车西亚特在加入欧盟后被德国大众并购；西班牙拥有广袤土地，农业产值仅占GDP2.7%，位列欧洲第十位。
一般标准看，西班牙产业结构明显失衡，太过倚重服务业。2022年西班牙文教卫商旅和社保、运输、金融等主要服务业的GDP占比高达67.2%，其中旅游业又是轴心支柱，体现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活法。西班牙坐拥49项世界文化遗产而位居全球前三，自然环境优美且气候宜人，堪称旅游观光天堂。2019年西班牙旅游入境人数达8370万，常年名列世界前茅，但是，旅游总收入一般都在七八百亿美元，GDP占比约为一成。以旅游观光为基础的服务业是典型外部依赖型产业，一旦遭遇全球性经济萧条、严重安全冲击或疫情大流行阻隔，致命弱点就暴露无遗。
正因为西班牙不似实力强劲的发达国家，反倒像新兴经济体而缺乏核心竞争力和发展韧性，自然影响到内部均衡发展和社会稳定。西班牙首都马德里和北部加泰罗尼亚、巴斯克地区比较发达富裕，南部安达卢西亚地区相对落后贫穷，南北差异迫使政府“杀富济贫”，一定程度上刺激了加泰罗尼亚和巴斯克分离运动的勃兴。
西班牙异于其他欧洲列强并非偶然。自从统治半个地球的帝国被西方列强和新晋大国“打回原形”后，独占伊比利亚半岛八成地盘的西班牙，左牵地中海，右挽大西洋，再无强邻威胁，长期沉湎于辉煌历史和浓郁宗教氛围，呈现孤立主义态势。与领航世界工业化和现代化潮流的西欧大不相同，西班牙这一跨越和转型，居然是靠佛朗哥政权长达35年、1974年才结束的独裁统治奠定基础。
分割西班牙与欧洲腹地的比利牛斯山并不高，但似乎在两大地理板块间形成漫长而厚实的心理隔膜。笔者发现，西班牙人普遍不讲也真不会讲英语，公共场所英语标识也罕见，仅此一点就迥异其他欧洲国家。尽管欧洲并非英语地区，但是通行英语。西班牙人固守母语排斥世界第一通用语，本身说明其资讯国际化、前沿化程度停留在前殖民地拉美国家的水平，也自然难为欧洲强国。
当然，鞋子是否合适脚知道。西班牙“大而不强”并非缺憾，因为其国民幸福指数很高，福利保障堪称南欧明珠。欧盟2019年相关报告称，西班牙人均预期寿命高达85岁，位居欧盟首位、全球第二。因此，“大而不强”算不上问题，这也许就是西班牙发展模式，是与吉他、足球和弗拉门戈热舞等传统文化匹配的生活方式。
也许不少国人发现，在西班牙旅行会遭遇各种发展中国家才有的“拉胯”和“掉链”现象，但这无妨其总体发达水平。西班牙人不是严谨刻板的德国人、浪漫精致的法国人、自豪率性的意大利人，而是混合多种文化和信仰传统的西南欧人，我们要做的是尽量学会理解和认同与想象中存在差异的西班牙和西班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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